“你别弄了，等我洗完来做。”

玉香停了停，看见建国不理他，恨声喊道：“你把水都弄脏了！”

建国愕然抬起头，看见玉香半身站在水里，两手虚抱在胸前。一张笑脸盈盈望着他，哪里有半点怒意，不觉痴了。玉香见建国发了呆，两手改扶在胸前作势要揉。吓得建国转身落荒而逃，只留下水潭里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玉香洗完澡出了水，用抹胸简单擦了擦，又把抹胸和平角裤展开晾晒在灌木丛上，嘴里轻轻的用乌南语骂着建国是小气鬼。衣服和裤子还没干透，玉香也只好穿起来。她去丛林里找了些宽大的叶子，又找了些野草回到潭边。

建国已经回来了，继续在水潭边刮着鱼鳞。玉香走过去蹲在建国旁边，从他手里接过匕首和小鱼。建国正要起身，玉香轻轻说：

“别走。”

野蛮女孩突然温柔了，建国顿时起了鸡皮疙瘩，可是也没再动身。只是玉香没有穿内衣，衣服又扣得随便。建国不敢转头，又忍不住斜着眼悄悄偷看。玉香的动作熟练多了，转眼就剥好一条鱼，剔成一条条鱼片放在宽大的叶子上。然后用手指拈起一条来，裹了几片洗净的野草叶要喂进建国嘴里。

建国看着眼前这张小媳妇一样的脸，皱了皱眉头。

玉香杏眼一瞪，狠声说道：

“毒死你！”

建国是头倔驴哪里听得激，一张大口咬过去，把玉香拈着鱼肉的手指头都咬在嘴里。玉香红着脸抽出手指，低声骂道：

“要死啊，不给你吃了！”

却还是拈起一条，送进建国的大嘴。鱼肉和着不知名的野草在嘴里咀嚼，一股薄荷般的清香裹住了鱼肉的腥味。建国大口刚吞下，又一口美食喂到嘴边。建国嘴里囫囵嚼着，含糊地说道：

“你，你也吃啊。”

“我等看毒得了你不！”玉香横着眉，不依不饶。

建国再不敢吭声，乐得吃了独食。喂完建国一整条鱼，玉香又一条一条收拾了，和建国你一口我一口把剩下的鱼吃完。太好吃了！建国又想下潭里去抓鱼。

“我们得马上动身了。”

玉香一句话，又把建国从世外仙境拖回到逃亡的现实里，

“我出来一天没回，他们一定有了警惕。算时间也该搜到附近了，但愿昨天的大雨多多帮忙，让他们费些时间。”建国听不明白玉香的话，也没急着问，等玉香继续说。

玉香掉转匕首，用柄底的指南针对了一下方位，指了一个方向接着说道：

“我们先朝西南斜着走，一路多留下些痕迹。然后寻找合适的时机，藏好行踪绕回北方。你看怎么样？”

建国摇摇头，又赶紧说：“我不是有意见，我是不清楚你的用意。”

玉香抿嘴一笑，神色又黯然下来：

“他们要削爸爸的兵权，把他派去暹立国边境上了。我来北方基本上就是人质，只要爸爸听他们的安排，我就不会被派到前线。”

玉香越说越凄苦，眼看要落下泪来。她看上去柔弱凄美，和一分钟前那个刁蛮的女子完全不一样。建国一听之下，马上明白玉香是要制造去暹立边境的假象。然后，好像是要送自己回国。

“他们不知道你是华夏人，目标暂时只是我。不管任何情况，你都不能曝露身份。”玉香抬手擦了眼泪，红着眼望着建国，再次说道：

“你一定要记住，这很重要。我自己无论怎么逃跑，他们也不会把我怎么样。如果他们发现我和你在一起，即使没有帮助你，我都不需要再当人质了，不能再保护爸爸了。”

玉香终于哭出声，她埋头抱着膝痛哭起来。

建国伸手揽过玉香，把她的头抱在自己胸前。玉香有了依靠，嘤嘤哭着慢慢收了声。建国想分一分玉香的心，他轻轻拍着玉香的背，尽量温柔地问道：

“你妈妈呢？”

“哇～～”

刚要平息的玉香又一次放声痛哭起来。建国皱皱眉心想这个刁蛮女子一但伤心起来，竟然像一个小孩子收不住风，丝毫不知道玉香破碎的的小心脏又被自己补了一刀。

“妈妈生我的时候难产去了天国，哇～～”

“我没见过妈妈，哇～哇～”

“你怎么不姓王啊～～”

“我们去救爸爸吧～～”

玉香语无伦次，哭得撕心裂肺。建国臊得无地自容，根本听不清玉香在喊什么。说好要立即逃亡的两个人，各自想着心事，在潭边一直坐到太阳高悬到头上。玉香终于止住了哭泣，就像热带丛林说来就来的大雨，一旦停下来马上就云开雾散：

“我们走吧，耽搁太多时间了。”

玉香说完起了身，又开始脱衣服要穿回内衣。建国赶紧跑去丛林里拿回枪和弹带，他把弹带背心穿上。21岁的建国好几天没刮脸，胡子也不显长。虽然穿着乌南军装，可白净的皮肤、帅气的脸庞怎么看也不像乌南兵。

玉香说走就走，丝毫不觉得带着一个负担。一个没必要带着的负担，甚至是一颗威力巨大的地雷。而建国想不明白，却也知道自己居然掉过来成了累赘。他按玉香的要求走在前面，说是开道，却要求他尽量别碰断树枝。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阵，建国终于开口说道：

“等到了你说的合适时机，我们就分手吧，我自己往北。”

“你是想让我替你，继续把人引走吗？”

建国只好再次闭上嘴巴。

离开水潭，玉香重新变回那个恶狠狠的乌南女中尉。又走了一段，还是建国忍不住先开了口：

“怎么才是刻意留下的痕迹呢？我见你一直在注意消除痕迹。”

“越是小心不留下痕迹，越真实。他们了解我，如果太轻易找到我们的踪迹，会怀疑我们的真实目的。”

“那要是你消除得太干净，他们真的找不到呢？”

“那不是更好吗？你们华夏人真蠢！”

建国再次闭上嘴。

从水潭离开，玉香越来越冷静。建国脑子里却满是玉香在水里转身的样子，一会儿又是环环那张梦里的圆脸：

“你作了谁的俘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