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炮弹在建国身边爆炸。
屯子打得兴起跳上战壕，建国赶紧也跳上去拉他。这时突然听见空中传来炮弹飞行的啸叫。建国猛地把屯子推下战壕，屯子不提防之下滚落了下去。而建国借力扑倒在战壕边，炮弹落地爆炸。强烈的冲击波把建国震得飞起，正好落向悬崖边缘。
建国一落地就胡乱地抓着，希望能止住滚落的趋势。却止不住已经掉落悬崖，建国暗叫不好。求生的本能让他终于在下落10来米后，抓住了悬崖边的树藤。树藤上长满深入崖边土里的须根，吃不住建国往下跌落的重力，须根逐一一节节从泥里带出，也因此减缓了建国下落的速度。
差不多又往下落了10来米，建国陡然停下被树藤挂在崖壁上。没等建国做出反应，树藤的主根已经慢慢被拔出，最后一条根须断裂，建国又一次加速落下。这一次建国心里已经镇定得多，眼疾手快再次抓住了崖边的植物。建国就这样一路滚落下崖，终于在要落到山底的时候，被山壁一块突起的山石弹出，飞向了崖底一条深沟。
建国飞进深沟，又被沟壁撞回，最终重重地跌落沟底。深沟底部被经年飘落的落叶厚厚覆盖着，底下的已经腐化成松软的类土，上面又被新落的树叶填满。像一层软垫，又像是一个怀抱，建国被接了下来。震荡之下，陷入了最深沉的昏迷。
日落日出，建国落下悬崖的第三天。
阴暗的深沟里一片寂静，偶尔有一片树叶飘落，都能发出沙沙的声音。建国大半个身体陷在树叶堆里，又有新落的树叶掉在身上，已经快被埋起来。这一天非常闷热，乌云压得低低的，要下雨了。
“轰隆～～”，
一声闷雷，大滴的雨点稀稀拉拉地落了下来，一会功夫就下密了。雨说来就来，转眼已是大雨倾盆。虽是早春，乌南地处热带，雨水也不怎么冰凉。但要刺激一个昏迷三天的人已经足够。身体对水的渴望，被一场大雨唤醒，建国在雨里睁开了眼睛。他张开干裂的嘴唇，接受着大自然的馈赠。然后就感受到，疼。
沟底铺着不知道有多深的腐土和树叶，建国从山顶滚落，还是受了很重的伤。雨下了一会儿就停了下来，阳光透过乌云、密林，淡淡地洒落在沟底。建国感到手脚都还听使唤，咬牙忍着痛用双手支撑着坐了起来。也算是奇迹吧，似乎没有断手断脚的。
只是衣服裤子都擦得破烂，全身也多处擦破，从肌肉到骨头都被疼痛紧紧包裹着。三天没吃东西，建国觉得很虚弱。身上不要说急救包，连压缩饼干也没一块儿。建国不喜欢带手枪，炮击来时，手里的冲锋枪也不知道丢到哪里了。幸运的是，绑腿上牢牢绑着的军用匕首还在。建国拔出匕首，用柄底的指南针对了一下方位。这条深沟往东南延伸着，离祖国的方向越来越远。
也不知道战打得怎么样了，但现在最紧要的，是找吃的。
建国不知道过去的三天，华夏军已撤到华乌两国的界河红水河边。此时红水河畔锣鼓喧天，部队进攻时出发的渡口挤满了少数返回家园的群众。地方政府和昆华军区的后勤留守人员挥舞着小红旗，也和群众一起列队迎接归来的亲人。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收尾的后续部队陆续接应到极少数掉队的人员，仍然没有建国的消息。
沟底依然寂静，建国休息了一下积聚体力，然后慢慢爬起来。松软的树叶不着力，建国走得歪歪倒倒。沟壁长满野草，建国一样都不认识，也不敢乱吃。好在灌了一肚子雨水，建国在慢慢恢复力气。他走了很久，终于感觉地势越走越低，逐渐踏上了硬硬的土地，两边也越来越开阔。
终于，有山水从沟壁流下，汇成一条小溪又蜿蜒流向远方。建国跟着小溪往前走，走到一汪水潭前，赶紧过去俯下身查看。有水就会有鱼虾，建国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潭底真有小鱼，建国突然觉得不对劲。他慢慢抬起头来，一双碧绿的眼睛映入眼底。
水潭对面，蹲着一只黑豹。
是的，蹲着一只黑豹。蹲着的黑豹，不是匍伏在地上，做出攻击姿态的黑豹。这是一件诡异的事情。建国一动也不敢动，虽然黑豹蹲坐在那里，就像一只友善的大狗。建国不动，黑豹站了起来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看着建国。水潭不深，建国福至心灵趟水而过，黑豹又往前走。
一豹一人，一前一后就这样顺沟而去。大概走了10来分钟，黑豹在沟边一块山石前停了下来。石头后面不起眼的地方，长着一株不知名的红果。黑豹伸出猩红的长舌，在红果上舔了一舔。又回头望了一眼建国，就此转身一路小跑而去。建国目送黑豹远去，心想豹哥这是带我来吃仙果的吧？心里虽然觉得匪夷所思，又想落下高崖都没光荣掉，吃个野果也不至于怎么样吧。
再看那红果水灵灵亮晶晶，一尺多高的植株上只结了3颗，大概鸽蛋大小。当下再不多疑，摘下用手搽了搽就送进嘴里。红果肉味，带着些异香。建国做了偷吃人参果的八戒，3颗红果不及细细咀嚼就下了肚。刚要说声老天有眼，突觉胃里像着火一般火烧火燎，跟着一阵剧烈绞痛。建国大喊一声：
“豹哥害我！”
建国仰头倒下，再次昏了过去。
昆华军区文工团，宁环环最近练舞特别刻苦。每次文工团到归来部队慰问演出，环环总是第一个报名。她在每一个舞台优美地旋转，搜寻着台下一张张陌生的脸庞，期盼着再次抓到那束熟悉的目光。
晚上，环环总有一两个总机班的小姐妹，就去陪她们值班。线上空闲的时候，她就试着要通三十七师的电话，陪周叔叔说几句话。
建国倒下，那只黑豹又从远处踱步而回。它走到建国身边，嘴里呜咽了一声，就在建国身旁趴了下来，仿佛要看守着他。沟里再次安静下来，有风微微吹起。红果在建国的胃里被融化吸收，又被血液搬运到全身各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