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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作者:焦彦章   |  字数:3587  |  更新时间:2018-06-20 16:51:00  |  分类:

都市小说

“你快走吧,别人看着我们不好。”我说。

小蒙古:“那一会你在大队东面等我,我抄完了给你。”

“好。”我们沿着不同的方向走了。

估计她抄完得半小时,我也没地方去,回家再返回来也很远。我突然想起了方老师那个没有玻璃的窗户。

在全村找现成的玻璃是够呛了,先找块塑料膜吧,我在想。白天听三胖子炫耀,昨天方老师给他家安上了一块大玻璃,锃亮锃亮地,给送去的玻璃比我砸他家原来的玻璃还大,他问我什么时候继续砸他家,我当时真想揍他,但想起方老师告诉我的话,我就没搭理他。

昨天方老师临危阻止隋大虎打我让我很感动,今天三胖子帮助我挡住了二牤子更让我感激。但我总把三胖子和他爹隋大虎联系不到一起。儿子是儿子,爹是爹。我想,他是好的,他爹不好,不能白让他家占什么便宜,要是他家有塑料膜,我就撕下来,给方老师的窗户糊上。

我在隋大虎家门前走了好几圈,看着他老婆大吵吵正在仔仔细细地擦着那块玻璃,她回头张望了一下,面带笑容。我气就更不打一处来了。可是我怎么看他家就是糊着窗户纸,根本就没有塑料膜,真是没招,就是他家让我“作案”,我都不知道在哪下手。

走到了大队,打更的徐大爷帮助我解决了问题。我想,还是大队好,有的东西多,至少比隋大虎他家多。

我把方老师那个没了玻璃的窗户封上了,当然是悄悄的,那时方老师正背对着我在洗衣服,她没看见我,我却又一次地看见了她的背影,看她用力搓着衣服,我心里不是滋味……

在大队东面,我刚到,小蒙古就来了。她手里拿着我抄的几张纸,不停地向四周看,好像电影里送秘密图纸的接头人。

她有点喘:“这题真好,以前没见过几个,不过你可能不会。”

“你会啊?”我问她。

“嗯。”她点着头。

我看着她:“写答案了吗?”

“题可以抄,答案怎么能抄,那不是糊弄自己吗?”她很认真地说。

我:“不抄我怎么能会?”

小蒙古想了想:“要不我给你先讲讲?”

我看了看天,离天黑还有一会:“在哪儿讲?”

“我有地方。”她不假思索地说。

看来她早有“预谋”。

我跟在小蒙古的后面,来到不远处的一个碾坊。

碾坊是那时候农村碾米磨面的地方,比如把谷子碾成小米,把玉米轧成大渣子、苞米面等等,圆圆的磨盘上面是一个圆圆的滚子,都是石头做成的。碾坊一般在一个村只有一个,为大家免费使用。

碾坊里面很暗,只有一扇窗子,在墙的高处,穿过这扇窗,一抹较强的阳光射进屋内。

小蒙古熟练地在一个昏暗的墙角拿起了一个小木墩,把书包放在磨盘上。那正是阳光射进来的地方。

“坐吧,就在这里学习。”她说。

在我坐下的时候,不知她在哪儿搬来个木墩。

我看着她:“这就是你经常学习的地方?”

小蒙古:“啊,这肃静,磨米的人都是上午来,下午就不来人了。”

我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屋子:“我说我学习咋不好呢?原来是我没来这啊?”

小蒙古:“哈哈,那以后你就常来这学习吧。”

我:“那不是占你的地方吗?”

小蒙古:“只要你能学习好,怎么……都行。”她注视着我。

说实话,我不情愿来这地方,像做贼似的,万一谁来了,话传出去对人家一个姑娘不好。

她坐下了,身子很端正,把卷子放在阳光射进的地方:“语文题就不用我说了,其实你语文很不错的。”

我:“光语文好也没用啊,从一年级开始,老师就总讲要全面发展。”

小蒙古:“是啊,那你更应该学好其他科了,不说这了,说数学题。”

当时抄题的时候,方老师就给我一张纸,题也不算少,所以抄的字就小了些。加上屋内昏暗,我有点看不清楚。

小蒙古似乎看出了我的难处,便将拿着题的手伸向我,可是由于她的眼睛距离那张纸远了,好像也看不清楚。她想了想,挪动了一下坐着的木墩。

我们很近了,说肩并肩一点都不为过。我能感觉到她很有一种说不出的心理,感觉有些不自在。我也很紧张,除了昨天遇到特殊情况和方老师那么近以外,我从来没有过和女生近乎于零的距离。我硬着头皮,心想反正是为了向人家学习,就忍着点吧。

可能是女生天生有香味,对于男生来说,尤其是小男生来说,都会紧张和忐忑,更何况能听见她的喘息声……

她说话声音好像低了点,仿佛怕别人听见似的,并且声音好像是没了电的收音机,断断续续外加颤颤巍巍:“其实这些方程题,主要是个因式分解的问题,因式分解弄清楚了,后面就好做了。”她说这话的时候根本就没看着我,而是在看着题。尽管我紧张,但我也尽量使自己镇静,听她讲题。

小蒙古:“知道a平方加2ab加b平方等于什么吧?”她问我。

我真的学过,但我想了想……

就在我要回答她的时候,门口传来了“吱嘎”声,小蒙古一惊,感觉她特害怕。我马上站了起来,发现碾坊的门开了。

“是风。”我松了口气。

小蒙古长出了一口气。

“要不咱们走吧,我有点……”我说。

小蒙古:“也快了,等我把这题讲完。一会儿你先走,我等会走。”

我:“嗯。”

我们又回到了刚才学习的状态。

小蒙古:“怎么这你都不会?去年周老师不是教过了吗,当时我记得提问你的时候你回答得不错啊,好了,就当你不会,我再帮助你复习一遍……”

她很耐心地讲着,这两天打的几仗的紧张和劳累加上昨天晚上我一夜没睡,尤其是这昏暗的环境使我怎么挺都挺不住了,我忽悠一下,头倒在了她的肩上……

接下来,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睡多久我是不记得了,反正我睡得很香。

我醒了的时候感觉她特难为情,她什么都没说。

我:“刚才对不起,我睡着了。”

小蒙古脸红了,表情也很不自然,只是说了声:“你也不是故意的。”

至今我都后悔怎么没问她当时是不是很害怕,是不是吓着了,或者是其他什么感觉,直到今天,我们都没再提过这件事。

后来,我一直想和她检讨,但没有那个勇气。

是我先走出碾坊的。看着外面没人,我深深地松了一口气。真是的,这做什么都不容易,学习也不例外,正在我这样想的时候,方老师从碾坊的一侧走了过来。

我的心当时就开始扑通了。

我下意识地低下了头,方老师已经来到了我的面前。

方老师:“大楼,这是不是碾坊?”

我硬着头皮抬起了头:“嗯。”

方老师:“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胡乱说着:“我大爷家明天要磨点米,我看看有没有人先占上了碾子。”一般要是有人使用碾坊的时候,提前把木墩放在磨盘上。

方老师:“哦,我听说乌日娜总在这学习,我想找她。”

我心顿时“突突”,好在我反应还可以,说:“她没在这儿,里面没人。”我回答得一点都没犹豫,只是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下碾坊的门。

方老师:“那你回家吧,晚上好好看那些题。”

我:“好,再见,方……”

还没等我说完话,乌日娜从碾坊里面走了出来……

方老师一惊,我的头发当时就感觉像竖了起来。

方老师看看乌日娜,又看看我。

“啊?她怎么在那里,我刚才进去怎么没看见她。”我故意把声音放大了一些。

还是人家学习好的同学有礼貌,小蒙古马上对方老师说:“你好,方老师。”

方老师:“又在这儿学习啊?我听说你总在这学习。”

小蒙古:“是啊。”

方老师:“没事了。我在这路过。你们都快回家吧,该到吃饭的时候了。”

我和方老师走在一个方向,乌日娜是怎么走的,我没看见。

方老师:“大楼,你得多和乌日娜学学,她学习刻苦,听说她家很困难,但始终都在坚持学习。”

方老师:“老师,刚才我真的没看见碾坊里有人。”

方老师:“没事,就是有人也没什么,我们还是说学习的事情吧,我准备……”

按常理,我一般到家的时候都哼点小曲什么的,可是今天我回来,一个字都没唱,我妈纳闷:我这大儿子今天是咋地了?

这一夜,我本来应该睡得像猪一样,可是我总是睡一会、醒一阵,醒的时候又总是在胡思乱想……

我对小蒙古当时为什么出来以及出来后为什么不和方老师解释而感到生气,因为她能清清楚楚地看见我们俩。

我想着想着,又睡不着了,在被窝里打开了收音机。

午夜的收音机已经没有了节目,任凭我怎么拨弄。

我还是心不在焉地调着台,伴有杂音的“莫斯科广播电台”的声音传来,浑浊的洋音乐在我耳边回响,我又一次进入了梦乡……

我做了一个梦,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起……

清晨,我早早地来到了学校,拽开教室的窗户,我跳入了教室。

我撕下一张纸,把这张纸又撕开一半,在上面写着字,大致是“你为什么昨天当着方老师的面从碾坊出来?为什么不和方老师说没看见我或者是听着有人进屋你出来看看?”前面的问号很大,后面的更大,还特意描得很粗。写条子的事对我来说,和我打架差不多一样容易,我唰唰唰地写完,就折了起来。

之后,我认真地看着那些复习题……

小蒙古给我讲的第一题我是会了,我心里有说不出来的喜悦,尽管我怨她,但这是两回事。同时,我还想着,如果方老师要是早来该多好。

在我认真看题的时候,方老师过来了,站在窗前。当我看见她的时候,不知道她已经来了多久。我一愣,心猛跳……

她用钥匙打开了门,我站了起来。她没批评我,也没说什么,她拿起了一把笤帚。

我要争着扫地,她阻止了我:“学生以学为主,毕业班的情况特殊,不是抢着干活的时候,时间就是分数。”

我在学习,方老师在为我们班级打扫卫生,扫完地她就悄悄地出去了,看着她走出的身影,我觉得不能辜负她。

外面下起了小雨,方老师走进教室,她站在讲台上,手中拿着语文书:“同学们,今天是清明节,谁知道关于清明节的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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