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宝石

作者：威尔基柯林斯

几百年前，在印度有一颗珍贵而神奇的宝石，镶在印度神——四只手巨神的额上。它明亮清冷的光像月亮一样柔和，并随着月亮的阴晴圆缺而忽明忽暗——人们把它称为月亮宝石。

这样的稀世之宝，自然受到印度教徒的崇拜和信仰，而那些贪财的恶棍对它也就免不了垂涎三尺了。幸好在月亮宝石的周围，日日夜夜有三名婆罗门僧徒守护着，寸步不离，倒也平安无事。

１７９９年５月，印度遭到英军的进攻。他们很快就攻入了塞林加帕坦城堡。当战火的硝烟和军械的撞击声还没消散时，守卫着月亮宝石的三名印度僧徒已经倒在血泊中了。那位腹部流着鲜血奄奄一息的僧徒，指着凶手那沾满鲜血的匕首说：“你抢去了月亮宝石，带给你的不是吉祥，而是灾祸！”随后，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喊叫，倒在凶手的脚下死去。

这个杀人越货的凶犯，不久就离开印度回到英国，成了一名上校军官。他的名字叫约翰亨卡什。

他回到国内，自然成了贵族富豪们眼中的大人物。他花天酒地纵情极欲地享乐了一阵子后不久，染上了一身重病，从此深居简出。

关于他的谣言也越来越多。有的说他骨瘦如柴，吃喝都在床上，活不长了；有的说他神经失常，胡言乱语；有的说他整天抱住那颗月亮宝石，夜里不肯唾，害怕家里遭劫。这些话反正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

（一）

在约克郡市郊，有一座豪华的别墅，周围花木丛生，山水环抱。它的主人叫裘丽亚范林达夫人。她的丈夫病故多年，身边的雷茜小姐是她唯一的女儿。

女主人有几个亲戚，但已多年没有来往。听说她的外甥——弗兰克林今天从伦敦抵达约克郡。女主人早就通知管家贝里奇，让女佣人们清理卧室和操持晚饭了。

上午，女主人范林达夫人带着雷茜小姐上教堂去了。刚走不久，窗外忽然出现３个手里击着小鼓的印度人——这里从来没来过的陌生人。

他们身后还站着一个男孩。

主人不在家，３个印度人深深鞠了一躬走了。片刻，贝里奇的女儿潘尼——专门服侍雷茜小姐的女佣，气急败坏地跑来对贝里奇说：“３个印度人是来谋害弗兰克林少爷的，他们知道他身上带着……”

潘尼喘了口气才平静下来。她说，她刚才在花园里看见那个黑脸高个子印度人，叫男孩停下伸出手。他在男孩的手掌里放了一滴黑色水珠，又在男孩头顶上空划了几道符，说声“看”，男孩顿时呆在原地不会动弹，两眼注视着手掌上的黑水珠说：“看见那个从伦敦来的少爷了。”

黑脸高个子印度人问：“他身上带着那个东西吗？”男孩说：“带着。”

“他能在黄昏前赶到这儿吗？”

男孩揉揉眼睛，恳求道：“我累了，什么也看不清了！”

贝里奇正要再问些什么，潘尼说：“快开午饭了，怎么一上午都没见到罗娜的影子！”

罗娜也是女主人家里的帮手。她个子瘦小，而且肩膀一边高一边低，走起路来样子挺可笑。这倒不去说它，令人捉摸不透的是，她爱离群索居，宁愿把自己关在小屋里眼睛望着天花板发呆，也不愿意和别人搭话取乐。

贝里奇走出别墅，沿着山脚走到海滨。海滨是罗娜最爱去的地方，那儿有一个海湾，在岩壁之间，是约克郡海岸最险恶的流沙地。

罗娜坐在岩石上沉思默想。她低语道：“这是我最留恋的地方，也是埋葬我的地方。”她发觉有脚步声，有身影晃动，便双手拢了拢散乱的鬓发，跳下岩石往回走去。

贝里奇奔上去要喊住罗娜，忽觉一只有力的大手按在他的肩上。

“弗兰克林少爷！”贝里奇惊喜道，“你怎么提前到了约克郡，上这儿来了？”

从伦敦上了火车，弗兰克林就发现一个黑脸高个子印度人盯上了他。他身负重要使命，万一出了差错，将要背上一辈子也洗刷不清的耻辱。于是，他中途下站，跳上一列特别快车，提前在上午到了约克郡，把印度人甩到了后面。他到海滨是来找贝里奇的。

“印度人也赶到了！”贝里奇说。弗兰克林却不理会，与这位老管家一路说说笑笑地走回别墅。

晚上，范林达夫人热情接待了她这位外甥。雷茜见到了阔别多年的大表兄，苍白的面颊泛起了红晕。

“明天，是你的生日。我没来迟吧！”弗兰克林吻着雷茜的手，随后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匣子，交给雷茜。

他告诉范林达夫人，半年前，他在伦敦碰见了她的二哥约翰亨卡什，他恳求弗兰克林将这只黑匣，送给他的外甥女，作为生日的礼物。

范林达夫人听后，不由得回忆起去年雷茜过生日那天，穷困潦倒的亨卡什曾赶到约克郡来访问，让守门人给拦住了。他要求向女主人传报一声，结果她传下话去：“夫人不想见他。”

亨卡什突然仰面大笑，笑得那么令人毛骨悚然：“我会记住外甥女过生日的日期的。”说完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了。

现在，他托外甥弗兰克林将匣子送给雷茜。雷茜心怀疑惑地打开匣子，里面竟是放射出熠熠光环的月亮宝石。

匣子里同时放着一张字条，那是写给范林达夫人的。信上说：我宽恕你过去对我的无礼，并将月亮宝石赠给雷茜，作为她的生日礼物。”

雷茜小姐捧着月亮宝石左看右看，爱不释手。

范林达夫人显得很平静。她既没有对过去的悔恨，也没有对现在的喜悦。弗兰克林自然很兴奋，因为这件礼物是自己亲手带给雷茜表妹的。

老管家贝里奇悄悄退出饭厅。他心里很不踏实，总感到这颗宝石的出现，将会给这个安静的家庭带来不幸。他说不清其中的缘由，但却相信自己的预感不会错。

（二）

生日晚宴上，除弗兰克林外，应邀参加的还有从弗利辛霍赶来的医生——坎迪先生、他的助手吉宁士、律师布罗夫、雷茜小姐的另一位表兄艾伯怀特。

艾伯怀特发觉弗兰克林对雷茜很热情。整个下午，弗兰克林都伏在地上，帮助雷茜用油漆在修饰卧室房门——把浅绿色的漆重新涂一遍。弗兰克林自然对油漆一窍不通，但与表妹形影不离，感到十分美好。艾伯怀特并不嫉妒，他觉得凭借自己的地位、声誉和潇洒的风度，一定能把雷茜吸引过来。

宴席间，大家把目光都注视在雷茜小姐胸前那颗闪亮的宝石上，并发出连声赞语。坎迪先生总是插不上嘴。一会儿席间突然安静下来，坎迪乘机和雷茜小姐开了个玩笑，说：“为了宝石的安全，最好把它烧成一股烟保存在空气里，免得坏人为非作歹，大家说是不是？”

“俗话说，痴人说梦，”弗兰克林向席间扫了一眼，“现在，又让我碰上了。真是大开眼界！”坎迪医生是位不善言谈的人，更缺少雄辩的口才。他明知弗兰克林在挖苦他，急得坐在位子上涨红了脸，却结结巴巴说不清一句话。他怒视着弗兰克林，眼里仿佛喷出火。

宴会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很沉闷。这时，窗外传来了击鼓声，大家自然而然地离开宴席，走向露天阳台。

老管家贝里奇听到鼓声，心里顿时怦然作响，担心会发生什么事。他第一个冲出门去，果然，站在草地的正是那３个印度人。

他们为主人演奏印度乐曲，眼睛却死死盯住雷茜胸前的那颗宝石。

贝里奇晴暗祈祷：愿上帝赐福给他的女主人。

弗兰克林想的却和贝里奇不一样。他看着３个印度人觉得很可笑。他们一路跟踪追寻月亮宝石，可是迟了一步。他已抢先将宝石献给了他心中的月亮女神。

淡淡的月色笼罩着约克郡海滨别墅。四周朦胧一片，寂静无声。

女主人范林达夫人送走了客人，进卧室休息了。她经过二楼雷茜小姐的房间，看到女儿将月亮宝石放进古玩橱的抽屉。

她嘱咐雷茜将门窗关紧。

雷茜向母亲和两位表兄道了晚安，将门轻轻关上。

弗兰克林和艾伯怀特住在楼下两间相邻的客房。老管家知道弗兰克林睡前总要喝杯掺水白兰地，侍候完了，见两位少爷都熄灯睡下，才退出房间。

罗娜走过客房，朝弗兰克林瞅了一眼，弗兰克林竟无察觉。罗娜轻叹一声走了。

像平常一样，海滨别墅在安宁和幽静中度过了一夜。

第二天凌晨，海滨别墅二楼里发出一声尖厉的呼叫。

潘尼冲上二楼，推开雷茜小姐的门，主人双手捂脸发出悲恸的哭声，瘦削的肩头在索索颤抖。

古玩橱门的抽屉被拉开了，月亮宝石不翼而飞。

消息像着了火似的一下子传开，惊动了两位寄居在这儿的少爷。

艾伯怀特拉着弗兰克林奔上二楼，看到月亮宝石遭劫的景象，不禁怔住了。艾伯怀特几乎昏倒，他是第一次目睹自己的亲人经受这种不幸的境遇。弗兰克林两眼惺忪，脑袋发沉，等喝了咖啡之后，脑子才清醒。他命令不准开启门窗，保持原样，并立刻派贝里奇到弗利辛霍去报警。

艾伯怀特说：“贝里奇，叫警察把住在旅馆里的三个印度人押起来。”

弗兰克林说：“会不会３个印度人中间，有一个预先埋伏在雷茜小姐的卧室里，趁她睡着时偷走了月亮宝石？”

“雷茜，亲爱的宝贝，”范林达夫人说，“半夜里你听到什么，看到什么了吗？”

雷茜一个劲地哭，什么话也不说。

女佣人聚在厨房里一起议论，却一点也找不到头绪。罗娜不搭话，坐在角落里在一针一线地缝补衣衫。

警官中午随贝里奇赶到海滨别墅。他给大家带来一个泄气的消息：昨夜整个晚上，３个印度人都没有离开过旅馆。但他已拘留了他们，并让他们多坐几天牢。

警官看了现场，摸了摸门窗的把手，问遍了所有在场的人，没有找到一点线索。

弗兰克林把警官送走后说：“这是个无能的家伙。我立刻写信到伦敦，把克夫探长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