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指纹

作者：万寒

（一）

利群副食品商店的７０００多元现金不翼而飞！侦察员金采一接到高经理的电话就赶来了。

高经理说了半天也没说明白，还是业务股杜股长讲得清楚：昨天他们外出展销回来晚了，７２００多元现金没及时送银行，便存在保卫干事李兵平时放枪支弹药的保险箱里。哪知早上李兵去开保险箱，一袋封好的现金全都不见了。

“知道上述经过的还有谁？”金采问。

“只有我和李兵，锁好后他收起钥匙串……”

金采又问参加展销的有几个人，杜股长说，除了他和两名营业员外，还有采购员沈富林和一名司机。

李兵为什么晚上到商店里来呢？金采看了看值班表，上面明明是杜股长值班嘛。

杜股长说，他展销回来晚了，李兵是为他顶班的。正说着，政工股于股长也赶来了，她是位性格冷峻的女同志。她说，已经找李兵谈了，对李兵说：“你是搞保卫工作的，出现这种事，不说你也明白。”话没说完，李兵目瞪口呆，脸色蜡黄……

“人呢？还在政工股？”侦察员黄力权没等她说下去，急忙插问，“把他一个人关在那里？”

“是呀，还在那里。不要紧，他要出去必定要从我们这办公室路过。”

黄力权“哗啦”一声推开政工股的门，一看呆了：李兵已跳窗逃走。

在这之前，采购员沈富林又突然出差去了。

（二）

市公安局三楼。金采望着在现场拍摄的照片，默默思索着。保险箱约半吨重，箱壁厚度２００毫米。要打开它，必须有钥匙，必须牢记４位数的密码，必须知道使用方法，三者缺一不可。在检查保险箱时，使用了放大镜和显印粉，发现在右上角的地方，有一个清晰的手印。从指端纹络分析，这是一个女人右手的手印。印上的时间不会超出十小时，而这正是案件发生的限定时间。

至此，金采脑际闪过一系列疑问：这个手印的主人是谁？和盗窃有什么关系？这位“主人”和李兵又是什么关系？除了作案还能干什么呢？

金采有一个初步假设：有一个神秘的女性和李兵共同作案！她出于惊慌或其他原因，无意中用手按了一下保险箱的右角……对，这个推理是可以成立的。

还有一张照片摄自政工股办公室靠近窗户的桌面上。这张办公桌似乎平时无人使用，积下一层薄薄的灰尘，有人随意在桌上涂写了一些数字：

５６２４７５５８００？８３５９３０？１１１５……

９００？（７５０追！）

第一组数字５６２４，显然是开保险箱的密码，这个数字除了于股长听李兵说过以外，没有别人知道。经笔迹鉴定，桌面上的字确实是出自李兵之手。这就是说，这些数字决非随手乱涂，而是一次缜密思维的全过程。最后一个“追”字表明了他的决心。追什么呢？还是一个谜。

会不会是钱的数字呢？或者是时间记录——从晚上７：５０五分到次日早上９点。忽然，他发现这组数字与采购员沈富林的行动时间有关：八点和九点半是沈富林所乘车次发车时刻。这就是说，李兵——神秘女人——采购员沈富林三者之间，有种微妙的关系。

（三）

金采刚把分析报告写好，和照片一起放进卷宗夹，侦察员黄力权就兴冲冲地进来了。

“狐狸尾巴被夹住了。”原来，他在驯犬员的配合下，带上警犬去搜查李兵的住所，虽然在房内没找到可疑东西，但在院子里的小煤堆里，警犬叼出了一只包款子的钱袋。他把钱袋交给了金采。

黄力权正在汇报时，民警进来报告说，今晨９时从本市火车站发往上海的特快列车上并未发现李兵和沈富林。金采点点头，要他继续寻找。

片刻，高经理、于股长和杜股长应召而来。

金采说，请各位来，一是确认一下眼前这只钱袋是否是失踪的那只，二是谈谈自己的想法，请大家进一步提供线索。

杜股长一看钱袋上有个黄豆般的烟洞和一条红印油迹，忙说：“就是那只，就是那只！”高经理和于股长也点头称是。

“根据现场勘查，在案发时间内曾有一个女人进入作案现场，所以除李兵外，还有一个女性同谋者。”金采说，“根据手印和保险箱的高度算，这个女人身高大约１６０米上下，根据指纹分析，她可能常常和水接触……”

“是她，一定是柳影，要不是她同谋才怪哩！”没等金采说完，于股长激动地插话道。

“谁叫柳影？”金采吸了口烟问。

于股长说：“我们店里一个女营业员呀，水产组卖鱼的，２５岁，１６０米左右的身高，打扮可时髦啦，被公安局收容过。这些日子，小李正和她谈恋爱呢！”

金采又问了几句，就把三位店领导送走。他吩咐黄力权，立即到店里把柳影的指纹搞到，并派人秘密监视她。

半小时后，黄力权气喘吁吁地回来了。金采看了一下他带来的指纹化验报告，立即要通了王局长办公室的电话，要立即传讯重大嫌疑者柳影！

（四）

柳影被传唤进公安局，态度很不以为然。

金采先教育她一番，接着问道：“听说李兵窃款外逃了？”

“不是，不是，他不是那种人……”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的未婚妻……其实我俩早该结婚了，就差在……”她突然闭住嘴，嘴唇变得苍白。

在金采的一再追问下，她才说出差在组织手续上，于股长说，小李是个共．产．党员，不该和她结合。

“昨天晚上２３点多钟，你和李兵到值班宿舍干什么？”

“我、我没去过……”她几乎带着哭声说。

金采把手印照片在她面前一晃说：“保险箱上有你的指纹，你还想抵赖吗？”

柳影闭上眼睛，浑身簌簌发抖。

金采要她端正态度，交待清楚从昨晚七点到半夜里２３：１５的全部情况……

柳影晃晃荡荡地倒下去了。两名民警立即进来，把她送到局医务室。

金采跑到局长室汇报了这一切。

一种迹象似乎证明李兵与柳影合谋犯罪，李兵又畏罪潜逃了。但是，监守自盗后，李兵的表现蠢得不合理，他要扮演个受害的傻子就不必逃跑；他要逃跑就不必装做在保险箱面前目瞪口呆的样子。而且，柳影的供词，留在桌面上的数字，他和沈富林的关系……所以，另一种迹象也说明这决不是单纯的盗窃案件……

王局长听了他的汇报后决定采取以下措施：一是迅速派黄力权同志找到李兵和沈富林的下落；二是深入店里开展隐蔽的侦察工作；三是发对李兵的通缉令，造成只有李兵和柳影两人作案的假象，以利各种隐蔽问题的大暴露；四是反复查询李兵和柳影的关系。

电话铃响了，是河北沧州公安局打来的。他们说，在沧州车站发现一个乘客极像李兵。王局长立即派黄力权乘直升飞机去核实。

（五）

柳影清醒之后就成了“哑巴”，任凭金采提多少问题，她都一声不吭，只当没听见。

金采决定另辟蹊径，然后再回到柳影这条主线。他带几名干警深入商店调查。

金采在水果摊上认识了团支部书记兼苹果组长小刘姑娘。他一边和她分拣苹果一边聊起来。

她对柳影的印象并不坏，说她调皮任性，好唱好玩，但品质尚好。说着说着她压低了声音，说３周前店里出了件怪事。正是土豆上市旺季，柳影来帮小刘去卖土豆，晚上关店后，柳影刚去换高跟牛皮鞋，发现里边有３００多元人民币。她马上报告小刘：“快去叫李兵，你就做见证人吧！”李兵不在，她正碰到杜股长就汇报了，杜股长不但不表扬，反倒连声叫：“活见鬼！活见鬼！”后来这事就不了了之。当时帮助店里值勤的孙大爷说：“糊涂庙，糊涂神，养着一批糊涂人。”

晚上侦察员们纷纷向金采汇报情况，除去验证了７：５５分、８：５５分两个时间发生的事外，还了解到沈富林是晚上８点离开店的。９点孙大爷去值勤，听到有声音，用手电照照并没看到什么，他对李兵说了这件事。到了１１：１５分，电视节目播完，有几个职工离去，李兵和柳影到值班室呆了几分钟……可能这就是几组数字的来历。

金采想，如果找到李兵，弄清手印的来历，也许他的犯罪嫌疑就可排除了。而沈富林窃款栽赃的可能性增大了：他先装着回家，然后又越墙回来，九点左右窃款而去，并乘李兵家无人之际把钱袋埋在煤堆里。于股长找他谈话时，已得知沈富林出差走了。这便是李兵写“追”字的用意。可是，沈富林怎么会弄到保险箱的钥匙呢？这就是说，他必须有一个同伙。追查下去，这个同伙极有可能是业务股杜股长。因为展销那天是杜股长坚持多装货的，多装货必然回来晚，回来晚，他就顺理成章地叫李兵为他顶班，实际上这是一个圈套。可是，他们为什么这么憎恨李兵和柳影呢？金采在睡前思考良久，他隐隐感觉到有一个隐藏很深的犯罪集团，这两个无辜青年是被诬陷的。

（六）

黄力权果然在停靠沧州站的火车上发现了李兵。他一点也不像逃犯，泰然自若，十分镇静。

李兵在泰安下了车，然后来到泰安旅社，出示了自己的工作证，办好手续住下来。他一连３天都在走访饭店和旅馆，开口就是：“沈富林同志住哪个房间？联合贸易公司在什么地方办公？”

侦察员们也花了很久才找到联合贸易公司。原来它是在市郊一间半石半土的瓦房里，招牌是用纸写的。这一情况自然引起了当地工商局和公安局的注意。

李兵终于在一天下午找到这家公司。一个广东女人告诉他，沈富林已来３天了，一直住在山顶上……一名侦察员巧妙地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李兵不停地向山上爬去。黄力权悄悄地跟在后面。当已经爬到半山腰时，黄力权突然听见头顶上有响动，忽见一个人影闪现，磨盘大的石头朝李兵身上滚落下来，他大喊一声“不好”，向李兵扑去……

李兵受了重伤，被送往医院治疗。

金采接到黄力权的电话汇报，当即决定到店内宣布两条消息：第一，李兵在潜逃中被石头砸死；第二，柳影已被拘留，正在审讯之中。

（七）

在金采的反复开导下，柳影终于开口了。

她和李兵本来并不十分熟悉。有一次她去跳舞，凑巧有个流氓混杂其中。民警来捉流氓时，混乱中把她的收录机砸了，柳影骂了两声，就被民警带进公安局去教育了半天。当时，于股长接到电话就叫李兵去公安局领她回店并进行批评教育。这次接触，竟成为他俩萌发恋情的开始。

９月初的一天，柳影买了些鼠药准备放在水产组的仓库里，刚走进屋，突然听到隔壁有人低语：“……泰安……脱手……最少２０万……这５万先分……”“别说了，你先走吧！”一个是沈富林的声音，一个是杜股长的声音。

柳影自然将这情况告诉了李兵。李兵嘱咐她绝对保密，说这事肯定和一桩重大经济犯罪案联系在一起……后来，李兵装作无心的样子问杜股长本店有无跟泰安联系，他很想去泰山玩玩，没想到杜股长尴尬地说：“没有，没有”紧接着就发生鞋窠藏钱、栽赃陷害的事。至于这次保险箱存款，李兵本想堵塞漏洞的，没想到正好钻了坏人设的圈套，使他有口难辩，唯一的办法只有抓住沈富林……而爱他的柳影，只能以缄口不言来保护他。

保险箱上的指纹也搞清楚了。金采叫柳影做模拟试验，正是她不留心时按上去的。

当天，黄力权就回来了。他带来的消息不少，兴奋的心情无法按捺。

沈富林在山顶上用石头砸了李兵就匆匆回到“公司”和“家”里通电话。他告诉“家”里，他那里的问题已解决了，显然是指砸死李兵一事，“家”里告诉他，“客人”还没走，显然是指金采他们，所以第二批货晚点发等等。

这次通话自然被当地公安局录了音。

金采认真听了几遍，吃不准“家”里是谁给沈富林打的电话。说是杜股长吧，嗓音似乎有些尖细，说是……难道就是她吗？她也参与了这个犯罪团伙吗？

他和黄力权交换了一下意见，立即拎起了电话机。

“我是金采，你们第一侦察小组立即安排于股长外出两天开会，对她的居所和财产彻底清查……”

“我是金采，你们第二侦察小组严密监视沈富林的行动和联合贸易公司所有人员。如果沈富林南下，即可将其密捕……”

挂完两个电话，他舒服地叹了口气。

（八）

高经理、杜股长、于股长到齐了，店里的职工除李兵和柳影外也全都到齐了。

金采点着烟，慢条斯理地讲他的破案故事：“可以说我们犯了错误，因为我们曾按着狡猾的犯罪分子制造的假象进行了一段追索；但是也可以说并没有犯大错误，因为我们毕竟发现罪犯制造的假象的种种破绽……”

“这些家伙既阴险又愚蠢！”团支部书记小刘插话说道。

“说得对！”金采瞥了一眼脸色苍白的于股长和杜股长，又谈起来。他严肃地说：“于股长自以为干得很漂亮，靠奉承拍马当上了政工股长。原经理下台后，她觉得日子不长了，于是，她又拉拢业务股杜股长，利用采购员沈富林干起了不可告人的勾当。要使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久，他们的犯罪行为被柳影和李兵察觉了，于是他们就密谋陷害柳影和李兵，一计不成，一计又来。她仿制的保险箱钥匙早就暗藏在家，终于在关键时刻启用了。”。

金采说到这里，大部分职工都觉得十分惊愕，不约而同地把目光射向于股长和杜股长。金采厉声说道：“我代表公安局，依法逮捕于凤岚和杜方良。沈富林已先行拘捕了。”

高经理一谢再谢，他紧握住金采的手久久不放。

李兵康复回来了，柳影扑在他怀里，有千言万语要对他倾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