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花园？系统设定的通关方式就是通过几个花园，就好像口袋妖怪里最后的四大天王一样？

不，没这么简单，乔百念心想。很快，三人便各自指出了几处显眼的标志，这些都是与上一个花园完全相同的地方。四周有所不同的，便是花卉的时节与品种，如今身处的季节似乎是夏天。

传奇世界里虽然设定了日夜轮换的体系，但是四季划分得并不十分明朗，周遭景物的不同主要通过地域的变换体现出来，在高山地带自然白雪皑皑，而走到谷地之间则可见桃花始开，地域风貌的变迁正是吸引玩家不断探险的乐趣所在，相比起来设定四季就显得多余了。因此玩家们都已习惯了这样走两步变个天的情况，在游戏中宛如行走在梦中的世界。

但正如以地域逐次改变景象容易使人接受一样，在同一个地点发生的季节变更很容易便能引起人们的注意，尤其是花园这样相对狭小而又植物繁多的地方。三人初初不能接受，于是便走到原先进入的小道所在的、与在上个花园中所处方位毫无二致的假山那儿。

到了假山处，三人一看，面面相觑——这儿果然又出现了一条羊肠小道，与先前的一模一样！

这次要作出选择就容易多了，三人很快就决定再走一番一探究竟。熟悉的小道很快便走到尽头，当出口在望时乔百念便隐隐生出不安的感觉，结果证实了大家的猜想，出口之外，毫无惊喜地，又是一个花园。

这次是秋季，百花隐匿，秋菊怒放，一片片的姹紫嫣红，比之先前更有视觉冲击力。各式菊花品种繁多，争奇斗艳，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只有金黄色的阳光从高旷的天空照下来，静静地带来秋天的气息。

几处标志性的装饰，假山、水池、雕塑、喷泉、小径、凉亭，稍一留意便收入眼底，他们依然没走出那个花园。

“有点恐怖。”过云雨也不禁心底发毛，“这是幻术吗？”

“不确定。”乔百念说，“走，再去假山那边看看。”

眼前的景象是毋须心存侥幸的，假山后头，依然是一条小径。砖石路面上洒落几许发黄的竹叶，想来是假山旁边新栽的几株竹子落下的叶子被风吹到了这儿。几根菊花的断茎在池水中静静漂着，无声地打着旋。这一切平添了几分阑珊的秋意。

三人站在小道入口处商议，乔百念先问老韩：“老韩，你有什么想法？”

老韩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矛盾建筑？”

这是盗梦空间中亚瑟向阿瑞达妮介绍筑梦师工作时提到的一个概念，即在梦境中可以通过现实中无法运用的手段，使简单的梦境变得极为复杂。合理地运用这个诀窍可以在有限的空间里创造出繁复的迷宫，而且让进入迷宫的人永远也走不出去；使用得当甚至可以拿来与敌人搏斗，出奇制胜，比如在随后的盗梦行动中亚瑟在第二层梦境里将映射推下楼梯的那一招。

然而如果这是矛盾建筑的话，那么岂不是意味着他们一直在受到监视与控制？监视的来源可能是一个小组、一个人、一台具有超强运算能力的电脑，甚至是一段自动运行的程序。会是谁呢？游戏公司还是系统？一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时时刻刻被人了然于胸，三人都泛起万分的不自在。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有可能的。

“这个假设可以保留，但是我想，游戏公司应该不至于会对玩家的行为作出这么大的干涉。”乔百念说。

这是有原因的，公测结束游戏正式上线运营的时候，游戏公司便宣布了不会启用对玩家进行监视以求游戏平衡的惯常做法。全息网游毕竟不同于以前的游戏，玩家几乎是以全副面貌投入其中，这就把监视游戏画面引发的隐私权益上升到了容易引起诉讼的层面，游戏公司方面自然不愿背着这样沉重的包袱。早早发布声明，把这项工作交给真正掌握权力的相关部门，这是一种聪明的做法。同时这也显示出了游戏公司的信心：传奇世界里，绝对不会有外挂。

因此，矛盾建筑可以作为一个假设借以参考，但如果这个假设最终被证明了是事实的话，就说明了游戏公司先前针对个人隐私权发表的长篇大论完全是一通谎言，玩家在游戏时依然是受到一定监视的。

“其实我有一个想法，这个更容易证实。”乔百念说。

“什么想法？”

“仔细想想，我们之前经过的三个‘花园’，明显都是同一处花园，这点是毫无疑问的吧？”

老韩和过云雨都点头，这个确实不需要争论。

“我听到过一种说法是，谜题设置出来都是给人解答的，既然最终的愿望是让人破解谜题，自然会预先留下线索。我们先前经过的都是‘同一个’花园，这可以算作一条线索，有‘同样的’自然有‘不同的’，这是隐藏更深的另一条线索，通俗点说，我们只需要仔细观察同一地点的各个不同之处，便有希望破解这个谜题了。”

“现在来分别说一说，我们之前经过的花园都有哪些不同的地方？”乔百念说。寻找各个图片之间的不同之处并画上标记的经典益智游戏，正式开始。

“这里多了几片叶子，之前没有。”过云雨指着小道说，她确实观察得“细致入微”。

“老韩你先来吧。”乔百念直接无视她的存在，扭头问老韩。

“喂喂喂，开玩笑的呢，活跃一下气氛嘛，真是的。”过云雨摆摆手，乔百念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那处栏杆的颜色，喷泉水柱的朝向，我们走过来的那条花间小径的宽度，时窄时宽，还有凉亭那边的席子，有一阵子是放下来的，有一阵子是卷起来的，现在则什么都没有。”过云雨依然从小地方开始说起。

“最大的变化还是那些花花草草，感觉一直在随季节改变。”

“我想的跟小雨一样。”老韩说。应该说，是那些植物的改变呈现出了不同的季节。

乔百念的嘴角浮起了一丝微笑：“我也一样，回想一下，先是春天，然后夏天，现在我们则是站在秋天里，那么，下一个会是……”

“冬天。”过云雨语气干脆利落。

“没错！试试看？”

“那当然。”三人往小道的出口走去，这次那头会是冬天吗？乔百念满怀期待。

尽头的花园确实是一片冬日的萧索，百花凋零，寒风阵阵，几棵原先不甚起眼的梅树成了园中唯一的点缀。三人相视而笑，这说明先前的假设是没错的，再这样下去，下一个便会回到春天——他们最初的那个花园。

“回去之后应该怎么做？”过云雨边走边问道，“就算回到原先那个地方，可还是走不出去呀。”

“到时再看。能走回去就算破解谜题的第一步。”乔百念说。

穿过花园、穿过小道、转出出口处的假山，耳畔已传来熟悉的鸟鸣声，春日的艳阳也已照落在脚尖前的地面上，然而一走出去，眼前所见却完全超出了乔百念的猜想。

“这是……？”过云雨眼尖，首先发现了异常。

“那里好像有三个ＮＰＣ？”老韩眯起那对原来就很眯的眼睛，费劲地看着。

“不是ＮＰＣ。”乔百念心情沉重，“那是我们。”

“什么？”老韩脸上满是疑惑。

“我说，那是‘我们’，刚走进这儿时的‘我们’。”

老韩的脸刷地一下白了，三人又想到了原ＰＯ——盗墓笔记里的秦岭神树。

“妈的，好恐怖！”老韩怪叫。

“我发现了一点，我们看的书有很多都是相同的啊，来来来，有书友在，不怕不怕。”

老韩的脸色依旧惨白惨白，过云雨看不下去了：“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把盗墓笔记读完的。”

“我当初看的时候，每晚上床睡觉前都要看几页古兰经，要不心里慌得紧。”

“你居然看古兰经不看圣经？就算不看圣经佛经也很容易找啊。你吃不吃猪肉？”

“是卖家送的。”老韩说。两人“哦”了一声。

乔百念１号、过云雨１号和老韩１号走出了候客室，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又随处走了走，接着乔百念１号抬手一指，三人便向这儿走来。这时过云雨又发现了一点异常：“我们原先都是从哪里走出来的？我是说，这小路的出口在哪？”

“原先的出口就在会客室的位置。这次可能是改动了一下，直接把出口和入口重叠了。”乔百念说，“果然还是有一点矛盾建筑的影子吗。”

“他们走过来了，要不要躲一躲？”老韩不安地问。

“躲什么，自己人。”

“是‘自己’，但不确定是不是‘人’哦。”过云雨说。

１号们越走越近，逐渐可以听到说话的声音。远远相对而对方没有丝毫反应，足以说明１号们都是如投影般无毒副作用的安全产品，老韩绷紧的心终于稍微放松了下来。

“这么一看，我的样子还真是可爱。”过云雨指着过云雨１号说。

“你的视野还真是狭窄，没看到旁边的那个大帅哥吗。”乔百念鄙视。

“我只看到两个美女和一个阿脚洗。”过云雨笑容灿烂。

“在我眼中，咱们三个都是一坨ｓｉ。”老韩说。

“屁！”

此刻过云雨１号正在前边跑着，能够听到她兴奋的喊声：“找到了耶，你们快过来啊！”

紧接着乔百念１号和老韩１号追了上来：“发现了什么？”

“咦，我原先有用‘耶’这么嗲的词吗？”过云雨作出回忆思索的模样。

“拜托你注意点正经的好不好！”乔百念抚额。

接着１号们站在小道入口处商量是否该走进去，乔百念１号提议了一下，１号们四下打量察看，三人站在一旁默默观看。乔百念在脑中播放了一下此时的情景，这一幕怎么想怎么有喜感。

结果自然是明了的，没有任何异常，过云雨１号吐槽了一下，老韩不争气的一面被毫不留情地回放了一遍，乔百念点评：“现在充分证明了我的睿智与未卜先知，这条路果然不应该走。”

“真丢脸。”老韩郁闷。其实真的不怪他，韩大叔平时的表现也跟普通人一样，只是一碰到这种情况就会心里发怵，实属无奈。

“有毛病，趁早治，快到南山精神病院。”过云雨拍拍他的肩。

“人文关怀，人文接待，人文治疗。”乔百念补充。老韩怒：“你们俩ＴＭＤ有完没完！”

１号们随即走进小道，乔百念眼睛一亮，掏出法杖：“走。”

“跟上去？”

“嗯。”

三人鬼鬼祟祟地跟在１号们后头，乔百念又忍不住发散思维了：这行为怎么那么想毛竹村外头的那些傻逼跟踪男啊？

第一次，总要轻，１号们谨慎缓慢地走着，三人也慢悠悠地跟在后头。走了一段路，老韩总有些不放心，过云雨凑趣说道：“你说，他们会不会突然回过头来看着我们呢？”

“小雨！”老韩脸又白了。

“开玩笑开玩笑。”

一路走完小道，既没发生“跟丢了”这样不可能发生的乌龙事件，也没出现如过云雨形容的脑袋扭转１８０度对着他们笑的恐怖片剧情，大家顺顺当当地走到出口，一拐弯，Ｓｕｍｍｅｒ叔叔笑容阳光地等候着他们，１号们跟他们一起挠着脑袋满脸不解。

“好像没什么变化？”过云雨问乔百念，“你刚才想到了什么？”

“不是没有变化。”乔百念皱紧眉头，“是越来越奇怪了。”

“怎么了？”

“你看。”乔百念一指，只见他们刚刚走出来的那个出口已经消失不见，假山原先的位置成了候客室后门的模样。

紧接着小门被推开，又一个过云雨走了出来，说道：“这才像话嘛，我们肯定是第一批进入这间城堡的人，是吧？”

“不一定。”乔百念和老韩跟着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