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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江口祸事
作者:水逝岁月   |  字数:3425  |  更新时间:2012-07-19 12:08:29  |  分类:

历史小说

广西,平南府,江口渡。

三益村,傍晚,本应宁静祥和的村落,因为日前的战乱,此时已变得破败不堪,到处是倒塌的残垣断壁,和冒着火光浓烟的民房。

沿村头土路望去,村中垮塌的瓦砾间伏尸处处,怕不有百十余具,观衣着,有普通百姓,有清军,有起义军,三二只野狗在其中撕咬着残肢断首,其状甚是惨不忍睹,让人如临炼狱。

村口打谷场四周,驻守着数名手执红缨枪的清军,其中有几杆枪头处仍残留着鲜红欲滴的血液。

打谷场中心处,一名一脸横肉,相貌狰狞的头目,此时正眼露凶光,手中擎着马鞭,一下下抽打在身前一名衣衫褴褛的起义军身上,嘴中还大声辱骂着:“狗日的,打不死你这个长毛贼,居然还敢出言帮人求情。”

初起时,这名起义军还能呻吟几声,身体时不时蠕动一下,没过多久,呻吟声便断断续续,几乎微不可闻,身体也没了动静。

但清军头目的马鞭却仍然没有停下的意思,一鞭鞭呼啸着抽打在其身上,在他眼里,恍如眼前抽打的不是人体,而是死物。

“噗噗……”鞭打声,如击败革。

随着一鞭鞭残忍的落下,侧卧在地,全身裹着碎布条,鲜血浸渍的起义军,只见其嘴中开始不断冒汩出血沫,并且还骇然地夹带着一些紫褐色的血块,观其眼神,也渐已涣散,怕是凶多吉少了。

清军头目见被自己鞭打着的长毛贼,此刻竟然一动不动,只见出气,不见进气,知道也差不多了,便没了打下去的兴趣,喝道:“来人,将这个贼子拖走,扔到沟里。”

“喳……把总大人。”,两名如狼似虎的清兵上前,如拖死狗般将已奄奄一息的起义军拖走。

“看到没,这就是谋反的下场,你们这些个逆贼,放着好好日子不过,偏要跟着长毛匪洪秀全那厮造反,要不是张知府念你们也是受人蛊惑胁从,要本大人等押送你们去桂平受审的话,老子早把你们这群逆贼给剁了。”

清军头目面色狰狞,怒眼圆瞪,对着场中圈押的百余名起义军俘虏大声喝道。

拥挤着蹲在场中的起义军俘虏,目睹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大部分均面露骇容,身体瑟瑟发抖,显然他们被清军头目的残暴及狠辣给吓住了。

方才的同伴,仅仅不忍见先前一名起义军被砍去四肢,出声求了一下情,就被残忍的清军拖出,活活当场打死,从中午被俘到现在,已经有三名同伴被清军以各种理由给处死了。

由此看来,他们的命在清军而言,比那村中的野狗也好不了多少,想杀就杀,完全毫无顾忌。

刚开始还暗暗想出手救一下同伴的人,但见过这一幕幕惨况后,仅剩不多的一丝勇气也已消失不见。

清军头目,目视着这一群已被自己残忍手段吓得面无人色,骇然发抖的起义军俘虏,心中十分得意道。

“今晚你们安份呆着,明日一早出发,能走的押走,不能走的扔到沟渠,要是再有人胆敢生事的话,老子活剐了他。”

说完,其接过手下递上的水囊,咕噜喝了一口,吩咐手下好生看着,便往场外一倒了半堵墙的屋舍中走了过去。

临近屋舍前,屋舍外站守的一名清兵急忙上前,半跪行礼,道:“禀刘大人,人已经抓到了,就在屋内。”

刘姓把总舔了舔嘴角,目露邪光,搓了搓沾满血腥的双手,道:“办得好,起来吧,等本大人享用完了,你也去享受一番。”

说完不等跪着的清兵见完礼,急急忙钻入屋内。

“谢大人,谢大人……”

清兵听闻刘把总让他也可分一杯羹,忙不迭连连磕头,起身后目送着已经入屋的刘把总,想起屋内他抓回来的雏儿,这名清兵不由眼中邪光直冒,咕噜一声,吞了吞口水,随即走开几步,执枪守在门外。

不一会,屋中便传出阵阵女人的凄惶求饶声,以及撕心裂肺的悲泣声,其中还偶尔夹杂着男人的怒骂与放浪大笑…………

声音远近半里皆可听见,似是告诉着外面所有人,屋舍中正发生的惨剧。

近处的清兵中有人羡慕,有人愤怒,有人暗暗不忍,但均骇于刘把总的积威,却没有任何人出声,众皆恍如未闻。

而远处听见惨剧的起义军,即便心中愤怒,也没有任何办法,现如今,他们自己也已沦落为清军屠刀下的猪狗,除了心中默默哀叹外,还能做什么呢。

……………………

太阳渐渐西沉,余晖映照在场中众起义军俘虏的的脸上,许多人眼中均露出绝望与迷茫之色,天王走了,率大部队向武宣一带突围走了,走时因为太急,他们这支辎重队没来及跟上,就被清军给围了,由于他们是辎重兵,所以武器配给甚是稀少,只有几个队长手中才有几把朴刀与钢尖长矛,其余人等尽皆是人手一杆削尖了一头的简陋竹枪,甚至有些人只能拿着棍棒及犁耙。

被围后,起初在几名队长的带领下,他们还能略作抵抗,渐渐,几名队长身死后,又被武器远胜他们的清军,如杀狗般屠戮了数十人后,起义至今,没怎么经历如此惨烈战斗的他们,许多人当场被吓得胆战心惊,双腿发抖,一时间,抵抗之心全无。

于是许多人便纷纷放下了武器,束手就缚,不一会,仅剩的几处微弱的抵抗也没了声息,剩下未死的百余人等尽皆被俘,清军杀死那些还在地上受伤惨叫的起义军后,便押着这些个被俘虏的起义军,暂时驱赶圈禁在这个被战乱尽毁的村头。

现在绝望待戮的他们,想起起义之初,洪天王口中所描绘得十分美好,却不知在何处的人间天堂,或小天堂,如今随着洪天王的远遁,也被他带走了,彻底离他们远去,天王自顾尚且不暇,根本不可能起兵来救他们这一群不甚重要的辎重兵,留给他们的只有清军时刻可杀戮临身的绝望。

他们中大部分人都知道,即便能侥幸活着到桂平受审,也唯一只有被当众砍掉头颅,身首异处的下场,而且他们的家人,也会被查出,直接处死,前些年那些揭竿而起,却没有成功的小股起义军,在残暴的清妖手中,最后的凄惨也均是这般。没有任何侥幸可言,即便如此,现如今,他们能做的也只有引颈待戮,多活一时便是一时,奢求死前能落个痛快,也就知足了。

打谷场中心处,二名起义军俘虏,神色焦急地围在一名横卧地上的青年旁边,其中一人,道:“阿卫,阿振怎么一下午了,还没醒啊,要是明早还醒不来,按清妖所说,要把他扔乱尸沟里了。”

被唤作阿卫的青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唉,阿新,没办法啊,我们现在被清妖所俘,哪怕是一口水也不能给阿振弄来,只能靠他自己了。”

“要是明早阿振还不能醒来,难道我们就眼睁睁让清妖将昏迷的阿振扔到乱尸沟么,我们一起参加起义时,可是说好了,生要一起生,死便一起死的,我张建新虽一介莽夫,但我也讲义气之道。”

张建新圆睁双目,紧握双拳,怒视着阿卫,激动异常道。”

青年阿卫平静的注视着激动的张建新,抬起干枯的大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目露决毅之色,沉声道:“放心吧,阿新,莫说阿振没死,就算死了,我也不会让清妖扔掉阿振,大不了我们俩跟清妖拼了,横竖不过一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张建新闻言,拉起地上阿振还略有余温的右手,又拉过陈彦卫拍着他肩膀十分有力的大手,三只手放在一起,眼神坚毅,决然道:“对,我们是兄弟。”

……………………

在俘虏们度日如年的等待下,充满着杀戮的白天终于结束,随着黑夜缓缓降临,他们心中渐渐有了一丝短暂的宁静。

初春的天气入夜后,依然有些寒意,本就心中绝望,再加上一整天滴水未进的起义军们,身体更是觉得寒冷,许多人不由自主的挤在一块,背靠着同伴来获取一丝暖意。

他们中大部份人均选择半咪着眼歇息,希望入睡后,能稍稍减轻腹中阵阵的饥饿感觉,可远处几堆篝火旁,清军们正欢声笑语地烤着肉食,烤肉香气时不时飘散过来,那诱人的香气,导致起义军们腹中饥饿感更甚,一时间,吞口水的咕噜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这时,在他们许多人心中,即便能在篝火边烤一下冰凉的身体,对他们而言,即是一种莫大的享受,更别说那香气四溢,令人垂涎欲滴,黄橙橙的烤肉,此时如果能吃上一口,即便立时死去,也无憾了。

“妈的,如果能弄点水给阿振喝点就好了,欣许能把阿振救醒。”看着青年阿振那干裂的嘴唇,张建新望着远处的清军愤然的喝骂着。

“是啊,一直到现在,阿振依然还有微弱的呼吸,可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都怪可恶的清妖,阿振只是走慢了一点,就被他们用刀柄给击中头部,给打晕了。”

陈彦卫看着昏迷不醒的阿振,想起平日里这个年龄最长的大哥,虽说不怎么说话,但凡事还是很照应他们,总是不声不响的帮他跟张建新二人做事,性格稍稍有些内向,不喜欢惹事,谁曾想今日却遭此大难,被残忍的清兵给打得生死未知。

“如果阿振又什么不测,我一定要给他报仇。”

想到这,陈彦卫虽恨意滔天,痛恨万分,但却又毫无办法,只是一个劲地双拳狠狠锤击在地上,不一会,其修长的双手便满是鲜血。

“咳……”一直昏迷不醒的青年阿振,微不可闻的咳了一声。

“不对,阿新,刚才我好像听见阿振轻咳了一声。”刚转头目视远处的陈彦卫,突闻一丝微弱声息发自阿振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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